Sighfly

🧣遇水迭山

老灵魂


夫天地者,万物之逆旅;
光阴者,百代之过客。


【一】


深秋已经极近收尾,学校里种植的银杏叶也开始渐渐变的由绿及黄,近来的风都有些大了,不少翠色的叶瓣也被抽打到树根上,学生来往,把叶子踩碎,最后融进泥土里。



这所中学以校风严谨著称,所以并不会刻意把上课时间腾出来给学生举办校园活动,校庆挑在周五下午,校方和学生会准备几台节目便草草了事。



很多学生早就在中午放学之后翻墙回家,没有哪个青少年愿意浪费自己难得的周末去看两个小时老土又过气的表演。

王源也想走,可是他跑不了,学生会通知,校庆结束后文娱部长得留下来去到道具室里,清点校庆之后学生表演使用的东西,是不是已经全部归还。



那个时候学校里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整栋教学楼安静的就像是被废弃了好些年,那天阳光很好,就像怀旧老电影里特意处理的光晕,他单肩挎着帆布背包,深色的校服挂在手肘,带着小跑往负一楼的道具室过去。




这是他第一次同王俊凯见面。

那个人深蓝的牛仔裤松垮垮的,色彩稍微有些泛白,能看出是洗了很多次了,他穿着过大白衬衣,仅仅依靠宽阔的肩骨把它支撑,他过于消瘦,像一个人体衣架娄上衣物,却空荡荡。
他膝盖弯曲,左脚外撇,右脚尖搁在水泥地面上钢琴座椅下,整个人的脊椎有些佝偻,稍长的衣物从扣的严密的喉咙口成垂直,悬空吊在双腿之间。
他仅仅只坐了椅子的三分之一,整个人太过于小心翼翼。



道具室是曾经的舞蹈室,四方的把杆边角已经上了锈,空间很高,接近三米,整个房间都堆放着老旧的杂物,空气里都是灰蒙蒙的味道,便衬的那个弹钢琴的男孩子越发孤独,因为在负一楼,房间的采光也并不那么好,所以像遗世独立,更像被抛弃,他躲在光阴狭长的过道仿佛打算与厚重的尘埃为伍。


学校的新钢琴在老师的办公室里,这一台已经遗落在这里有了两年。
王源弹的一手好琴,很容易就能听出这架钢琴很久无人调试,音不大好。


“同学你怎么进来的。”

王源面无表情,语气不善,他站在门口,一只手敲了敲上了铁栏的窗口。


被质问的人匆忙起身,没有说话,低着头指了指靠外的窗口,王源几步走过去探头往外看,心里就清楚这人大概是从负二楼底楼的空调架给爬上来的。



王源端足了架子尽量把气压压到最低:“你叫什么,哪个年级哪个班,不知道不能攀爬吗。”


“高三二班,王俊凯。”

“哦?我是高三二班班长,怎么三年来不知道有你这号人?你再跟我打幌子,我就扯你去保安室了。”



钢琴旁边的人显然有些慌乱,他后退几步和王源拉开距离:“我也是班长,我怎么也不知道我们班有你这号人。”


王源瞪着他从包里把学生证给掏出来递到他眼前,俨然一副我看你怎么瞎掰的姿态。

紧接着王俊凯一口气连说了好几个人名:“这些都是我同学。”

王源颇为无奈:“这些人都是我学长,你刚才说的那几个我都认识,我高二的时候和他们打过篮球,关系不错,可是这也不对啊,那我还是不认识你,再说了,你一个毕业生,来这里干嘛。”



对面的人像听了什么惊慌的看着他,眼眸清澈,湿漉漉的,警醒又忧惧,像森林里褐红的枝干间散落流动的光辉。


他说我不知道,声音大小甚至盖不过远处传来的脚步声,小皮鞋滴滴答答踏在走廊里,然后有女生在叫:“王源!”


女孩子扶着门框喘气,系在领口的针织衫衣袖跑的有些散了,她叫屋子里的人:“王源你怎么还没好,我等你老半天了,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神经。”


说着就往里走,把打开的钢琴盖合上:“要弹回家弹去,别浪费我时间,你不知道很多灵异事件都发生在空无一人的学校吗,我觉得现在这几百亩土地里只有咱两了。”


闻言诧异,王源像听了什么鬼话,抬手就往女生背后指:“你后面…有人啊…”


女孩子叉腰瞪他,从他手里拿了钥匙就抬脚往外走:“说什么来什么是吗?”


然后王俊凯说话了:“现在的这校服怎么越改越短了。”

王源立马接话,指着王俊凯所在的方向:“你听到没,他说你裙子太短了。”

女生转头横了他一眼:“王源你是不是有病?”



说不出是怎样的心情,听着渐行渐远的脚步声,王源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没有,他就站在那里,和窗边的男生两两相对。

日落西沉,王源的眼光聚焦到散落在他肩头的金色阳光,他没有叫不出口的恐惧,也不晓得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就是开不了口。


“我还没有毕业,我们班刚刚在背第二轮文言文,她为什么看不到我,听不到我说话。”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定定的看着他。


“王源儿?”
他轻轻朝着对面的方向迈出一小步,尝试着叫了这个第一次听到,出口却意外流畅的名字,甚至带了一个儿化音,分外熟稔的模样。


留给他的是落荒而逃和震耳欲聋的关门声,大到他跟着扬起的浮尘细微的颤抖,王俊凯觉得这样的场景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被人不所见不所闻,所惧怕的非生命体。

可是自己的手心分明在出汗,心跳分明在加速,他觉得自己委屈,就朝着门外追去。

出乎意料的,王源没有逃走,只是靠在门边的瓷砖上,看人出来,仅仅下意识的往后退,王俊凯以为他害怕:“我没有骗你,我真的是高三二班的。”

他四处摸索,口袋却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能证明他身份的物件:“我真的没有骗你。”


就连王俊凯自己也不晓得这是为什么,自己迫切的需要得到他的认可,无比害怕他的疑虑,他注视着王源,唯恐漏了他一丝神情,也不愿从中看到任何怀疑。

“我陪你回家看看。”王源不觉得自己是这样好心的人,不觉得自己会说这样的话,可是他就是脱口而出,分明不想和这个人扯上一分一毫的关系。


王俊凯家不远,走不到半个小时,王源觉得这路太熟悉,适才发现是自家小区,越想越不对劲,如果又是同一个学校又是同一个住处,怎么会就对这个人毫无印象呢,明明不还有共同的朋友吗。


“喂,你真的没骗我?”


他单手插着裤兜:“十六楼。”
王源闻言瘪了瘪嘴,学着他插着裤兜:“你自己没手啊。”


王俊凯没跟他搭话,王源紧追不舍:“你到底骗没骗我。”

这时他抬了抬下巴,适宜王源注意场合,说话的人才发现同电梯的阿姨用怪异的眼光打量自己,捂住口鼻咳嗽,略有些尴尬,出电梯的时候近乎是夺路而逃。



王俊凯笑他,却不夸张,只是嘴角微微上扬,就此,似是千万梦里有遇到过,王源很想说,我好像见你笑过。


他站在门口,王俊凯伸手去敲门,起先只是一两声,无人应声,王源便上去跟着敲了几下,他转头看着王俊凯,表情里有疑惑。


“有钥匙吗?”

王俊凯把裤兜反掏出来,干干净净。


隔壁门开了,王源的手扣到门板,年迈的婆婆眯着眼看了王源很久:“你咋个来捞,我还以为你晓得,这家人啊,早就搬走了。”


“为什么?!”王俊凯这句话并没有得到任何反应,他显然忽略了这话里巨大的信息量。

王源也好奇,便问她:“怎么会搬走?”

“就去年,去年你还住院的时候,这家那个特俊的小男孩出了意外。”她手背拍到手心里。
‘啪’一声听的王源心间发颤。


“死了。”
“处理了后事,就走了。”


王俊凯成绩很好,是颗好苗子,听话懂事,生的还好看,经常会帮老人提东西。
怎么死的,说是他杀,被街边的小流氓给捅了好几刀,最后一刀恰恰捅进心窝子里。


这些都是那个婆婆讲来听的,王源同她草草道别,握住王俊凯的手腕把人往安全通道里面扯。

“所以,你现在是鬼吗?”


看对方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王俊凯就想逗他,做出张牙舞爪的模样:“你没看过电影吗?鬼都这样,我才不是。”


“你倒是还有心情开玩笑?你什么都没有,要怎么办呢?”


是啊,一无所有贫瘠到尚且只剩一把柴骨。

“我还能怎么办呢。”



心事悉数熨贴在发涩的眼睛里,王俊凯靠墙揉了揉,一时竟不知自己该如何自处。
其实王源是可以转身就跑的,反正这个不晓得是人是鬼的东西对他近乎一无所知,可偏偏他单薄,像生出来的倒刺,根本狠不下心连皮带肉把他挖走。


所以王源陪他站了很久,直到整个天空拉下巨大的黑幕,他拍了拍王俊凯到手肘:“我得回家了。”

王俊凯点点头。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跟我走,天气开始冷了,你得多穿点,而且你看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王源见他眼里在发亮,不晓得是太干净所以窗外能投射的发亮,还是里面被月色倒了一壶水光,他听到王俊凯在笑,然后挑了挑眉。

“没有,只是觉得这话太熟了,我好像说了很多遍。”
“还有,你说这话好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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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猜大概五章能完结
我尽力日更👉尽力


相信我,尔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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