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ghfly

高甜慎入，高甜慎入。

番外

旧

有一天晚上

梦一场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

我还是没犹豫就跟你到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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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为最后他们会像年轻时候说好的一样，在一天傍晚拉着手，并肩倚靠着。

王俊凯说：“死吧。”

然后就一起死掉。

 

他们只是没有想到，最终的结果，先离开的会是王源。

不过还好，至少他们在漫长又险隘的一生中匆匆忙忙的相遇，不急不缓的度过年少，青春和苍老，他们促膝而坐，几十来平方的小房子里，顶灯足以填空满室，他们聊着曾经的趣事，难过的往事，难忘的幸事。

 

那一年，王源刚满70，正该享天伦之乐，那个时候已经过了法定的退休年龄，养老金加上年轻时唱歌留下来的积蓄，日子很宽裕，年轻时收养的孩子还孝顺，时常会携带着妻儿看望两老，闲来养了些花花草草在阳台，喂了几条鱼和乌龟，乌龟活了很久，都长得很大了，现在都能翻出小池塘了，王源在厨房捡到他很多次，于是王俊凯很唠叨，总会说。

“我都说了多少次了，什么时候啊，那个池塘的砖墙该修高点了。”

“王源儿你又给我兰花浇多了水，可别死了。”

“王源儿鱼鱼鱼，你今天是不是又忘了喂鱼了。”

“唉，你小心点，别把碗给啐了你。”

好像是从小养成的脾性，王俊凯叨叨个没完没了，王源该看电视还是看电视，该嗑瓜子还是嗑瓜子，一个喋喋不休，一个安静的听着，还好还算硬朗，够他们折腾，反正王俊凯是这么想的。

 

医生说，是常年的饮食不规律，后期不调理，老了也不注意身体，还有什么来着？就是，胃癌吧，好像就是这样了。

王源儿不硬朗了，折腾不起了，王俊凯也安静了。

“我这一病怎么你看起来反倒老了很多？哈哈哈。”肆无忌惮的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集拢了，可丑了。王源是真的觉得王俊凯一夜之间老了很多了，他早年间戒了烟，现在又抽了起来，他想说他，一把年纪了要不要命了，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他跟他生气了，这段时间的王俊凯脾气可不小，特别难哄。

王俊凯每天都陪床，变着花样的倒腾各种汤品，医院天天会来很多人，都是王源的学生，最小的才二十出头，南开的学生大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从不点破，有个别直脑筋的对着王俊凯很纠结的样子，犹豫着叫了一句：师母？

王源差点笑的岔了气。

最老的都带着15、6岁的孩子背着书包，跟着自己父亲母亲的身后，他们面容稚气，乖乖站好对着王源喊，王老师。

他的学生说：“王老师，我孩子，现在也在南开读书，真想让你教教他。”

王源就笑：“南开今年老师不是越来越厉害了嘛，那么多市先进，比我这个不着调的好太多了。”

“哪比得上您啊？我们都是你手把手带出来的。”

他们没有呆的太久，提着果篮鲜花来，叮嘱几句又离开，王俊凯看王源背对着自己在被子，轻咳了几声，脊背颤抖，现在的王源简直瘦的不行，皮包骨头一样的，他有些急，连忙给他抚了抚后背：“怎么了，你怎么了。”

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在笑。

他勉强依靠着枕头坐起来，一笑，眼角都皱了：“我只是想起以前，就才走的几个人，当初在合唱团可调皮了，特不听话，我还凶过他们。”他的声音再也不如往昔清凉的，厚重又苍老，嘶哑的不行了。

王俊凯的拇指划过他脸颊的轮廓，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俊凯，你告诉我，我还有多久好活。”

“你别胡说。”他梗了梗：“治得好，治得好。”

王源抬手握住捧着自己脸颊的那只手：“老王。”紧紧攥在手心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我已经不是那个才是十一二岁的小胖子了，如今距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遥遥好几十年了，我们都七十来岁了，人固有一死，谁都在劫难逃的。

王俊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谈过那么多的合同，写了那么多漂亮的词句，谱了那么多让王源这种挑剔的要死的人都爱不释手的乐谱，他聪慧又善辩，如今对着自己的爱人却狼狈不堪。

他只能抬手把人揽在自己怀里，一次又一次抚摸他花白的头发。

“别摸了，都快掉光了。”

“算了，想摸就摸吧，反正都要剃掉了。”

 

做化疗的时候，王源的头发都被剃光了。

化疗很痛苦，他每疼一下，王俊凯觉得这种痛全部都悉数折射到自己身上，加倍的痛，这不公平，可却无可奈何，他看着他卷缩成一团，他看见他紧紧拽着的拳头上青筋暴起，他看他紧缩的眉头，那种无能为力啊，快把他给杀死了。

有一天王源醒过来，看着趴在床沿的王俊凯，这个人不服老，白了头发却老是去染黑，大约是这段时间照顾自己太忙了，没来得及去染，却意外地好看，都说色衰爱弛，这张看了几十年的脸，好吧，王源承认他厌烦过，可是这种厌烦很短暂，之后就觉得越看越好看，越看越喜欢的不行。

那是他的人。

王俊凯问他：“如果当初我没有回来，你会去找我吗。”

王源摇摇头：“没有如果，你必须回来，我们必须在一起。”

如果我们没有在一起，那便是这个世界上最糟糕的事情。

 

王源拒绝手术，他说，我怕痛，我已经很累了。

王俊凯有整整一天没有同他说话，不过到底是妥协了，你不做，咱就不做吧。

那么咱们回家吧。

他被推进抢救室那一天，王俊凯坐在空旷的走廊，他已经知道结果，没得商量，没的讨价还价的结果，从王源住院那一天开始，王俊凯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手里捏着死亡通知书，他捂住自己的脑袋，紧紧闭上眼睛，他以为他做好的足够面对的心理准备，可是为什么，还是那么撕心裂肺的难过啊。

那个人是他血肉，如今被生生撕扯下来，年轻医生的手附在他的肩头：“节哀吧。”

 

他带着王源的骨灰回到那个小房子，他好像还在厨房里熬汤，前几天王俊凯说了，想吃小鸡炖蘑菇，落地窗还折射着他的身影，他转过头说：“收拾收拾棋盘要开饭啦。”

 

后来他把衣柜丢掉买了一个很大的，把王源的衣物和自己放在一起，他好好收拾了屋子，翻出了很多旧东西，有些好多年没有见过了，那里面都住满了回忆，人老了就爱想念，他翻了一夜的旧相册。

有很多，他们第一次穿着蓝色的西装，有他们第一次穿着黑色的西装，有十四岁生日那天穿着灰色开衫比剪刀手的模样，还有二十五岁他们第一次上床，隔天自己厚着脸皮说要留恋，王源裹着白色的睡袍翻白眼的模样，还有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围在桌边过年的模样。

他抚摸着照片是王源年轻的面容，那些一瞬即逝的时光啊，第一次开始怨恨怎么就没有了，他无比想念年轻的王源，他想倒回去重新来过，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做，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你想吃的梨膏我再也不会因为你血糖高一次又一次拒绝你了，你想养狗我也会答应的，你还有多少愿望你能不能重新说过，我保证一一如你所愿。

原来他的泪腺还没有退化，没有萎缩。

 

很长一段时间，他白日里起床，一边拖拉着棉鞋一些说，王源儿你怎么一大早又开电视，才恍惚想起电视已经很久没有人开了。偶尔会开口催促到，鱼啊，喂鱼啊王源儿，没有人回应，愣了很久，翻箱倒柜找鱼食，才突然想起，自己要养的鱼却一直是他在喂饱。

后来王俊凯破例回了南开，帮着合唱团的老师一起管理，他时常坐在台下看着一群年轻的孩子在台上唱着一首首老歌。

有一天，王俊凯看见了王源，站在那群孩子里，十四岁的模样，可爱的要命的齐刘海，反带的鸭舌帽，白色的T恤，小脚的深色牛仔裤，踩着黑色的高帮板鞋，英气风发，红红的苹果肌，裂开嘴角，笑的眯起了眼，年轻的王源。

他听见他在喊：“王俊凯！”

 

“王！俊！凯！”

 

有一天晚上

梦一场你白发苍苍说带我流浪

我还是没犹豫就跟你到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