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ghfly

27、

我没有时常在想他，只是在某些异常关键的时刻想到他，他的出现就好像是生病时刻的那个吊着的透明液体，虽然我明明知道的，知道他离我十几公里以外的地方，可是那个倒挂的瓶子，咕噜咕噜的透明气泡好像都倒映着他模模糊糊的身影，那样的不清晰，却又那样的清晰。

就像意志薄弱时候无意瞥见的时钟，分分秒秒就像沙漏在时间的缝隙里挣扎流淌，明明该被掩埋，在每一个难熬的夜里，在每一次我独自一人留在公司空荡荡的大楼的时候，在每一次我一个人捧着面坐在沙发的角落的时候，在每一次工作人员给我吹头发上妆的时候，我看见墙上的挂钟，就会想到，王俊凯啊。

就像超市选购时的大推车，肚子饿时正巧送来的外卖，电视里出现的广告，他的眉眼和虎牙，虽然我们在一起那么的不自在，可是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遇见你很幸运，还是觉得，比起那些不自在我还是更愿意看着你。

“王大源！”

他走过来，没有伸手搭上我的肩头，他和我面对面，一臂之隔。我提了提袋子，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那些朋友，点了点头示意打了招呼。

“你不是一直想带这些件呢子大衣吗，今天给你带来。”

“你没课啊？”

那一瞬间，心脏似乎被狠狠的遏制住然后高高的提起，我有课，我怎么会没课？可是若他知道我是这样来的，指不定心里又要怎么想，我摇了摇头：“没课。”

挺难过的，但是不知道怎么讲，活生生的把这样的事情像一块坏掉的饼干吞进了肚里，其实也想过要和谁讲一下，讲一下我这些顾虑和难看，可是太近的人觉得矫情让人困惑，太远的人向来不是诉说困苦的地方，所以，就算难怪好像也只能这样过了。

我话音刚落，他的电话就响了，他接起来，目光锁在脚尖，嘴里嗯嗯嗯，好好好，知道了的应声，很快就挂掉：“真的没课？”

我毫不犹疑的摇了摇头，真是，撒谎越来越熟练了，我和他对视着，他的瞳孔很深，就像是一池浓黑的墨汁，我一向看不透他，他的情绪和秘密都藏得太好，我就是想摸，都无从下手，我觉得他只要愿意一定能够分毫不差的隐藏他所有的秘密，巧妙的过完这一辈，只要他愿意，才不像我。

我转过头：“先回去了。”

“都来了，不吃一顿？”

他说要请我吃好的，他和我并肩走在一起，他说他好一段时间不在，觉得我又瘦不了少。‘

我说没有，他白眼。

不过到底我们就在他学校旁边的面馆角落坐着面对面的吃了一碗番茄鸡蛋面，都放了学，人太多，我们也不敢走远，我倒还好，他挺不高兴，一直到点了面坐下他都还憋着嘴，我那么雀跃，我那么欢喜，再一次和他坐在一起。’

这一刻我明白，这样的日子，这样的机会都在随着时间的递减，岁月的流逝慢慢减少，过一天就少一天。距离我们都彻底长大能够松开彼此站稳脚跟的那一天越来越近，可我依旧无比贪恋这些细微末节，就算是能够这样看他皱一下眉，喝一口汤，挑出碗里的葱花，都是莫大运气。

其实很多大道理我都是明白的，也想的通，很多事情总是得自己经历失去跌倒后，才能找到自己，认清自己，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自己炒的菜最香，自己种的果嘴甜，所以只有痛在自己身上，只有在自己身上结了痂，那个受伤的地方才能承载更多。

面挺香的，我拿起筷子翻了几翻，调笑他：”王大少爷日子真不错，我在学校都只有泡面吃，都快吐了。“

他拿起的筷子的就那么定住了，我以为他又要责怪，又要抱怨，又要骂我说，王源你作死啊，王源你不能好好吃饭啊，王源你在敢吃一口方便面试试。

我就是为了这样几句话，装作毫不在意，轻描淡写的说‘我在学校都只有泡面吃，都快吐了。’

然后我会笑嘻嘻的说，知道了知道了，唠叨，啰嗦，麻烦，事儿妈。

他就会伸手揉乱我的头发，带有威胁的语气‘你再说一次试试。’

我每天都很想你，但却无法怀着那种期待去找你。

我日日都想着这些平日里的相处，但却连你得电话都不敢打去。

他挑了几丝面条，晾了晾放进嘴里，滋溜溜的吸了一大口，含糊着说：”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点点头，相对无言。

这样细小又宽厚的距离，再无下文，所以我只要和他在一起，总能时不时得挨上一闷棍，我是很喜欢你，可是好像只能到这里。 

28、（王俊凯视角）

从我们心照不宣，轻描淡写的分隔开来，那个开始我几乎每天都有设想过，那些我们再次重逢的场景。

可能是在公司，我风尘仆仆的赶去狼狈至极，他光鲜亮丽的坐在温暖的室内，好看的妆容，漂亮的衬衣，恰好的灯光，他抬头看见我，然后亮了瞳孔，闪过日光。

可能是在他的教室门口，我一如以往的提着盒饭站在窗边，寒风吹的刺人，手里发烫的包裹那么清晰明朗，就像他发现我，那个烫近心底的笑容，烙上发红的印记。

也可能是在他家里，我和他，还有他的家人，围着小小的饭桌，满室馨香，其乐融融，然后他会拉着我陪着他打游戏，我这次就勉强看看他三脚猫技术好了。

那么多的设想，都是我奔波到他的身边。

我不敢想，我以为他生气了，我以为他肯定不会来找我，所以当我看到学校门口那个小小的背影，我的整个心房都被填进了满满的惊喜。

冬天那么冷，他看起来还是那么瘦，是穿的太少吗，不对啊，明明包的像个球，所以是没好好吃饭，又瘦了。

我叫他，他步伐慌乱，要逃跑的模样，我就明白了，他并不准备来见我。

我再次叫住他，走到他面前，黑色的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这样子，全身都是厚重的防御，我觉得他在排斥我。

我站定，一臂之隔，他看上去太瘦，风都能吹跑一样，他的脸色太过苍白，我想搂搂他都怕弄痛他。

期间我接到电话，任姐打来的，语气慌张，开口便是，王源是不是在你这里。

嗯。

“他到底要干嘛！年龄长了胆子就肥了是吧！？居然敢骗人，越来越懒散，居然借着公司的名义把课逃掉！”

我若无其事的看了他一眼，他眨巴着眼睛，抱着装着我大衣的袋子，可怜巴巴。

“这小兔崽子！看回来我不收拾他！让他一会给我回公司！不然我就打电话去学校拆穿他！还说不听了！”

我匆忙应声，多少有些无奈，我大概知道他见我时为什么那么慌乱，我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个电话让我清醒，面前这个人，已经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了。

“下午真的没课？”

他还在摇头。

我没有拆穿，我说，都来了，吃一顿再走吧。

我承认，出于私心，我不否认，我想他，很想他。这种思念的范围很大，家人，哥们儿都可以。

他看着我，我发现，心事这种东西，就算捂着嘴也能跑出来，那些沉甸甸的喜欢都在他的杏眼里，小心翼翼，揣揣不安。

说不感动是假的，说不动容是假的，他总是这样一股脑的，蒙着头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若是我都替他委屈和不值。何苦呢，为了我这样一个给不了回应的人。

我很想告诉他，很多东西，很多感情，那些你觉得难以放下，舍不得丢掉的，真的放弃之后，就会发现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这样的话由我来说最为合适不过，可也是最残忍不过，我舍不得把刀子插在他身上。

我也不愿意他离开我。

哪怕自私又无耻。

他陪我回了寝室，我指了指我的床位，他三两下扯掉帽子和围巾，踩掉鞋子，几步跨过去滚进我的被窝里，拿毛毯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我拿自己的杯子给他倒上热水，白色的雾气在杯口盘旋，他捧在手心里，衬的眼眸湿漉漉的。

我爬上床和他面对面坐下。

“我们聊聊。”

他抿了一口热水，浮夸的装做害怕的模样往后挪，看起来心情不错。

“今天怎么想着过来。”

“下午没课。”

我重重的点头：“是噢？下午没课。”

“没课。”

王源你可真不错：“现在连带着我也骗了是吧？你今年都几岁了？还玩这种把戏，本来平时就忙，课业也紧张，八中多学霸你没压力啊？还是都麻木了。无所谓了。”

他埋着头，没有应声，天越来越冷，热水没了雾气，凉的太快。

我只是太急，有些口不择言。

“那…我马上回去。”他隔了很久才开腔，声音又低又哑，他伸手撩被子就要走，我才反应过来，他之所以会这样，来来去去不都是因为我。

我按住他，把被子给他重新裹起来，我张了张嘴，说不出对不起：“不要有下次了，我一会打电话给任姐，就说我让你送衣服给我。”

他完全不领情，再次撩开被子，翻身下床，居高临下的垂下眼看着我，他眼眶通红，都是血丝，他说，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你放心，也不会再有下一次。

如果就这样放他走了，我觉得估计得被他恨死，我跪在床沿伸手握着他的小臂。

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敲门声响了，他甩开我的手去拉门闩，我没去看是谁，只听见他的声音很冷漠，阴阳怪气，充满敌意。

“现在女生都能进男生宿舍了？我还真是长知识了。”